暗河传:锦瑟201
在易文君的指引下,马车穿过雨幕,最终停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之中。
叶鼎之正在里屋小心照看雨生魔,听闻外间马车声响与脚步声,心中微讶:
文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雨势未歇,莫非是雇车归来的?
他不及细想,唯恐易文君淋雨受寒,连忙抓起门边油纸伞,快步迎出。
推开竹扉,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他撑开伞,抬眼望去,首先看到的便是车辕上那个陌生的年轻刀客。
谢不谢虽收了刀,但眉宇间那股经实战淬炼出的冷硬气息,让叶鼎之心头瞬间警铃微作,此人绝非寻常车夫。
然而,下一刻,他便看到易文君略显狼狈却安然无恙地从车厢中探身下车,紧随其后的,竟是一道让他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。
青衣素雅,身姿窈窕,面容沉静秀美,即便身处南决潮湿闷热的雨幕中,依旧如一支清荷,自带一股从容气度。
“锦瑟夫人!”
叶鼎之脱口而出,脸上的警惕瞬间被惊讶与一抹真切的欣喜取代。他没想到,百里东君的求助信发出不久,锦瑟竟真的亲自前来,而且来得如此之快。
锦瑟对他微微颔首,算作招呼,目光却已快速扫过周围环境。
“雨中非叙话之地,先进屋。”
叶鼎之连忙侧身引路,将众人让进主屋。
屋内陈设简单,却洁净整齐,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。
除了他们,屋内还有一人。
那是一名女子,约莫三十许人,身着一袭利落的鹅黄色劲装,身形高挑,五官带着南决女子特有的深邃与英气。
她并未坐着,而是抱臂倚在窗边,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进来的几人,周身气息凝练绵长,显然修为极高。
“这位是?”锦瑟目光落在黄衣女子身上,询问道。
叶鼎之连忙介绍,语气中带着敬意:
“这位是烟凌霞前辈。此次师傅病情恶化,若非前辈及时出手,和文君一同稳住师父,只怕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后怕。
烟凌霞。
这个名字让锦瑟身后的谢不谢眼睛骤然亮了一下,那是武者听到高手名号时本能燃起的战意与好奇。
南决用刀的高手不少,但能达到烟凌霞这般境界与魔仙剑雨生魔正面抗衡的女性刀客,堪称凤毛麟角。
烟凌霞对锦瑟略一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,目光在锦瑟身上停留片刻,尤其是在她背后那把琵琶上多看了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期待,却并未多言,显然性子颇为清冷。
寒暄过后,叶鼎之迫不及待地将锦瑟引至内室。
雨生魔躺在一张竹榻上,双目紧闭,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与潮红交替,眉心紧紧蹙着,即便在昏迷中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呼吸时而急促如风箱,时而微弱几不可闻,周身气息紊乱不堪,时而灼热似火,时而阴寒如冰,正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象,情况确实危急。
锦瑟并未立刻把脉或运功,而是先静静观察了片刻,又侧耳细听其呼吸韵律,甚至以指尖虚悬其眉心、心口等处,感受那混乱气机的流动。
半晌,她才收回手,神色凝重却并不慌乱。
“如何?”叶鼎之紧张地问道,易文君也屏息凝神。
“情况确实棘手,但尚有可为。”
锦瑟声音平稳,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,
“雨前辈体内沉疴有三:
一是早年遗留的诸多暗伤,根基有损;
二是强修逆转阴阳的魔仙剑,经脉脏腑承受了远超极限的负荷与逆转之力,此乃根本之伤;
三是魔仙剑气反噬,导致心魔丛生,走火入魔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:
“我之音律,辅以真气,可专攻其三。
以《清心咒》融合《安魂引》,当能逐步涤荡其心魔,抚平狂暴内息,导引乱气归经。
此过程需循序渐进,急不得,每次施术不可过长,以免其虚弱之躯承受不住。
至于前两者,暗伤与魔仙剑造成的根本损伤,非音律或短期真气疏导所能根治。
需待其神智清醒内息平稳后,配合对症的珍稀药材,徐徐温养,修补经脉,固本培元。
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即便痊愈,功力也恐难复旧观。”
叶鼎之听完,非但没有失望,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,眼中满是感激:
“能保住师傅性命,已是大幸!功力之事,来日方长。锦瑟夫人,叶鼎之代师傅,先行谢过!”
他深深一揖。
外面的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,被雨水洗刷过的山谷空气格外清新,带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。
为表感激,叶鼎之亲自下厨,整治了一桌虽不奢华却颇具南决风味的菜肴,为锦瑟接风洗尘。
而烟凌霞却和谢不谢似乎熟悉了起来。
席间,锦瑟状提起了易文君今日遇袭之事。
叶鼎之手中的筷子蓦然顿住,脸色骤然变得铁青,他猛地转向易文君,声音里带着后怕:
“文君!你……你可有受伤?怎不早说!”
易文君轻轻摇头,安抚地看了他一眼:
“我没事,多亏了锦瑟及时赶到。”
她将遇袭经过简略说了一遍,略去了自己奔逃时的凶险细节。
叶鼎之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,看向锦瑟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感激,同时也沉淀下冰冷的杀意。
锦瑟将两人之间这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情意看在眼里,心中了然。
这两人之间的缘分,从小时候的婚约延续至今了。
饭后,谢不谢向烟凌霞请求指点刀法,两人自行离去。
易文君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,主动收拾了碗筷,去了隔壁煎药。
竹屋内,便只剩下了锦瑟与叶鼎之二人。
窗扉半开,雨后湿润的微风带着凉意吹入,驱散了白日的一些闷热。
油灯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摇曳,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。
“听文君说,之前曾有人找过你,声称可助你复仇?”
锦瑟开门见山,声音平静,却直指核心。
叶鼎之并不意外锦瑟会知晓此事,点了点头,神色冷峻下来:
“没错。约在半月前,一个黑衣女子突然找上门来。她直言可以助我向北离复仇。但她那种将人命与仇恨全然视为筹码的口吻,让我十分不喜。我拒绝了。”
“可知她来历?”
“她自称来自‘天外天’。”
叶鼎之吐出这三个字时,眼中带着探究与一丝忌惮。
天外之天,方外之地,北阙遗民之所。
“她叫什么?”锦瑟追问细节。
叶鼎之凝神回忆:
“那女子看起来颇为年轻,行事稚嫩却带着阴狠,言语间颇有权柄。我曾隐约听到随行的属下,尊称她为‘二小姐’。”
二小姐?
玥瑶是北阙帝女,那这位“二小姐”在“天外天”中的地位恐怕与玥瑶关系匪浅。
看来天外天对叶鼎之的“天生武脉”是志在必得,且手段越发急切了。
锦瑟将天外天对“天生武脉”的长期觊觎以及目的告诉了叶鼎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