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之羽:揽月49
宫尚角心中的失落如同阴霾,挥之不去。
而另一边的江揽月,同样被一种陌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困扰着,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无形的僵局。
两人明明同处一个据点,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,半月未曾相见,更无只言片语。
这可急坏了跟在他们身边的心腹。
金复与云秀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,两人私下里竟生出几分难言的默契,不动声色地将彼此主子的近况“泄露”给对方。
“公子今日气色好些了,已能下床稍作走动,只是……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多了。”金复状似无意地对云秀提起。
“小姐这两日都在整理行装,我们也应该快要离开了。”云秀也“不经意”地透露给金复。
这种隐秘的信息传递,连据点里不甚亲近的下人都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氛围。
金复看着书案后正处理积压事务的宫尚角,眉头紧锁,满心担忧。
公子的外伤内伤在精心调理下已好了不少,表面看来与从前那个冷峻威严的角宫宫主无异。
但金复知道,不一样了。公子身上那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感淡了许多,时常会看着某处出神,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难以化开的落寞。
他几番欲言又止,宫尚角岂会察觉不到?
他心中明镜似的,知道金复想说什么。
这半个月,他与揽月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,那种刻意回避带来的疏离感,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上,让他极不舒服。
他清楚地认知到一个事实:揽月不喜欢他。
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伤心。
他宫尚角想要的东西,向来是谋定后动,志在必得。
可唯独在江揽月这里,他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。
甚至,一些阴暗偏执的念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——
既然得不到她的心,那便将人强行带回角宫,锁在身边也好。
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。
且不说揽月那身武功,他能否成功将她带走还是个问题。
更重要的是,若他真的那样做了,与当年执刃宫鸿羽强行娶回兰夫人,最终导致兰夫人抑郁而终,又有什么区别?
他不想看到揽月眼中失去光彩,变成另一个被囚禁而郁郁寡欢的兰夫人。
他喜欢的,是那个在月夜下冷静捅了仇人一百二十四刀的狠厉美人;
是那个睚眦必报、对血脉至亲也能毫不手软的疯子;
是那个在生父灵堂前身着红衣、坐在棺材上调侃他的恶劣少女;
是那个在他梦中出现妖娆妩媚、搅乱他一池静水的妖女……
他喜欢的,是江揽月脚下踏着荆棘却依旧能踩着荆棘肆意起舞,她身上那股鲜活的生命力!
他甚至隐隐觉得,若不是身为角宫宫主,背负着宫门的责任与规训,他内心深处,何尝不渴望能像揽月那般,疯狂又清醒地活着,对世俗规则不屑一顾,拥有睥睨天下的自由?
但是……没有如果。
他是宫尚角,这就注定了他无法成为那般肆意妄为的人。
“说罢,什么事?”
宫尚角终于放下手中的文书,抬眼看向一脸纠结的金复,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金复深吸一口气,既然公子问了,他便豁出去了,直言不讳:
“公子,属下看得出来,您心仪揽月姑娘。既然如此,何必……何必这般端着架子,顾全那点面子呢?
若是等揽月姑娘处理完手头事务,真的就此离去,山高水远,江湖茫茫,说不定……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!”
他的话直白得近乎鲁莽,没有任何委婉的修饰。
宫尚角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,带着几分自嘲:
“连你都能看出我心仪于她,揽月那般聪慧,若是对我有半分意思,这半个月,会一次也不来看我?”
“可公子您救了揽月姑娘啊!”金复试图寻找理由,“这不正是话本里常说的,救命之恩,以身相许吗?”
宫尚角摇了摇头,眼神清醒而坚定:
“金复,感激和喜欢,是两回事。我救她,是遵从本心,从未想过借此要求她回报什么,更不想用所谓的‘恩情’作为绳索,将她捆绑在我身边。
我想要的是她真心实意的喜欢,就如同我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一样。这才算公平,才对得起我们彼此可能付出的情感。
否则,对谁都是不公平的,那样的关系,到最后谁都会觉得不值得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。
“可是公子,”金复有些急了,话说得更加直接,
“属下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做才能让揽月姑娘喜欢上您。但属下知道,您若只是在这里干等着,什么都不做,揽月姑娘是绝不会突如其来就对您生出喜欢的!”
这话如同一记重锤,敲在宫尚角心上,既在理,又无比扎心。
他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?
他自然是明白的。
或许,他内心深处也一直在等,等一个能让自己放下骄傲、主动迈出那一步的契机,或者说,一个能让他说服自己的体面台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