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雪录:元瑛69
午后暖阳斜照窗棂,元瑛正对镜簪花,钟离捧着一个紫檀嵌螺钿的锦盒轻步入内。
“公主,坤宁宫遣人送来的。”
元瑛指尖一顿,随即了然。
她接过锦盒,打开,里面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点翠牡丹簪。
那牡丹花瓣层层叠叠,以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,中心花蕊嵌着米粒大小的红宝,流光溢彩,华贵逼人。
没有只言片语,唯有这金簪,便是皇后无声却掷地有声的答案。
元瑛唇角弯起一抹洞悉的笑意,眼底却无半分温度。
她拿起锦盒旁桌案上那幅刚完成的《百花争艳图》,画中姹紫嫣红,唯有中央一簇芍药开得最为灼目,艳红似火。
她看也未看,径直将其投入了墙角烧得正旺的炭火盆中。
“嗤啦——”
画纸瞬间卷曲焦黑,跳跃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斑斓的色彩,那抹刺目的嫣红在烈焰中扭曲、挣扎,最终化为灰烬,只余下袅袅青烟,带着一丝焦糊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元瑛凝视着那跳跃的火焰,眸色深沉如夜。
待到华灯初上,除夕宫宴在即。元瑛已盛装完毕,气定神闲地等着燕迟。
只见燕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,额角还带着一丝薄汗,显然是刚处理完公务。
元瑛故意板起脸,嗔怪道:“世子爷好大的架子,让本宫在此苦等。”
燕迟见元瑛眼中并无真怒,只有促狭的笑意,心下了然。
他也不恼,反而几步上前,凑到元瑛耳边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,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:“公主殿下息怒,小的方才实在是有公务缠身。待今夜宴散回府,小的定当好好给公主赔罪。”
元瑛耳根微热,面上却维持着镇定,轻推了他一把:“油嘴滑舌!还不快去更衣,别误了时辰。”
燕迟低笑一声,这才转身快步走入内室更衣。
马车在暮色笼罩的京城中徐徐而行,车轮碾过积雪未消的街道,发出咯吱的声响。
车厢内暖意融融,隔绝了外面的寒气。
“三哥来信了,”燕迟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,“文瑶姑娘已替他解了体内积毒,再调养几日,待元气恢复,约莫上元节后便能抵京。”
元瑛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欣慰:“如此甚好。”
她随即从旁边的长条锦盒中取出卷轴,徐徐展开,正是那幅最终定稿的《百花贺寿图》。
只见万花丛中,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端居正中,花瓣饱满,色泽莹润。
燕迟目光落在画中牡丹上,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:“看来皇后娘娘的回音,很是明确。”
“嗯。”元瑛收起画卷,“其实三哥也曾私下与我提过。当时王兄出事,皇后并非无动于衷,也曾暗中筹谋相救,只是……终究晚了一步,力所不及。”
元瑛轻轻叹息:“或许在皇后心中,对那位早逝的夫君,终究存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意。她也想保住他仅存于世的这点血脉。只可惜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带着一丝惋惜,“三个儿子,两个已然被那深宫权势浸染得失了本心,养废了。”
马车随着车流缓缓靠近皇城正华门,速度愈发慢了。
元瑛掀起车帘一角望去,前后皆是装饰华美的宝盖香车,在宫灯映照下流光溢彩。
两人正低声交谈着近日案情的进展,忽听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夫的呵斥声!
一辆装饰极为奢华的马车竟无视前方拥堵,仗着车身轻便,在车流中蛮横地左冲右突,强行超车。
“小心!”
“啊!”
只见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猛地撞上了前方一辆稳重的青帷马车侧翼。
被撞马车的辕马受惊,前蹄高高扬起,发出凄厉长嘶,车夫死死勒住缰绳,身体被拖得几乎离地,场面瞬间一片混乱!
后方的车马躲避不及,顿时挤作一团,贵妇小姐们的惊叫和奴仆的呼喝声此起彼伏。
燕迟脸色一沉,迅速从车窗探身望去:“是忠勇侯府的马车!”
元瑛眉头紧蹙,眼底掠过一丝冷意,沉声唤道:“贺兰!”
侍立车旁的贺兰昀闻声而动,瞬间掠至那匹发狂的惊马旁,将车架上的帷幔扯下,蒙住马的眼睛。几番挣扎后,惊马终于被控制住,喷着粗重的白气,渐渐安静下来。
“是谁家的车驾如此放肆?”元瑛声音平静,却带着无形的威压。
燕迟目光扫过,锁定了肇事马车车辕上的家徽标记,冷声道:“忠国公府,冯家的。”
忠国公府,冯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