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美。【打赏加更】

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蜂鸣，将便利店照得亮如白昼，却又透着一种深夜独有的孤寂清冷。

空气里混杂着关东煮的咸鲜、微波炉爆米花的 黄油香、以及冷气机持续输出的、略带金属味的凉风。

摄影师李在贤揉着酸涩的眼睛，将最后一罐冰美式咖啡放在收银台上。

又是一个在暗房里耗尽心力修图到凌晨的夜晚，胃里空荡和咖啡因过量带来的心悸让他决定出来觅食，顺便透口气。

“叮咚——”自动门滑开又关闭。

他拎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，深夜的凉风让他精神稍振。他习惯性地摸出烟盒，低头想点一支烟，却发现自己忘了带打火机。

“啧。”他烦躁地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周围是否有借火的地方。

就在这一抬眼的瞬间，他的动作、呼吸、甚至思维，都猛地停滞了。

就在便利店侧面的小巷口，背靠着斑驳涂鸦的墙壁，站着一个身影。

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，帽子拉得很低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个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和微微抿着的、没什么血色的薄唇。

她微微弓着背，一条腿屈起，脚蹬着墙壁，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，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。

一缕青白的烟雾从帽檐下袅袅升起，模糊了她本就模糊的轮廓。

路灯的光线昏黄而暧昧，一半洒在她身上，勾勒出清瘦却并不脆弱的肩线轮廓，另一半则隐没在深巷的黑暗里。

光与影在她身上切割，仿佛一幅天然的、充满故事感的黑白胶片。

周围是城市深夜的低沉嗡鸣，远处偶尔驶过车辆，车灯的光晕一闪而过，却更衬得这一隅寂静得如同被世界遗忘。

李在贤的心脏莫名地、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
一种职业性的敏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，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脊椎。

他甚至来不及思考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——他几乎是屏住呼吸，以最快的速度、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，从随身的相机包里掏出了他吃饭的家伙，那台沉重的单反相机。

他甚至没有时间仔细调整参数，全凭多年的经验和此刻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，飞快地对着那个身影，按下了快门。

“咔嚓。”

极其轻微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几乎微不可闻。

几乎是同时，那个靠着墙壁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
然后，她微微抬起了头。

帽檐向上抬起些许，更多的光线落在了她的脸上。

李在贤的呼吸再次一窒。

那是一张极其年轻、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冷清和倦怠感的脸。

皮肤在昏黄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，鼻梁高挺，唇形优美却缺乏温度。而最震撼的是那双眼睛——正透过帽檐的阴影，淡淡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，望向他的方向。

那双眼睛，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，清澈，却深不见底，里面仿佛盛满了整个首尔深夜的寂静、疏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感。

只是一瞥。

甚至不到一秒。

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并未将他视为威胁，或者根本不在意。

她只是极快地收回了目光，将还剩半截的烟蒂随手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，然后拉低帽檐，双手插进卫衣口袋，低着头，步履无声地、迅速地转身融入了更深的小巷黑暗中，消失不见。

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、清冽的烟草味，以及站在原地、心脏仍在狂跳、握着相机手心满是汗的李在贤。

他久久地站在原地，像是被施了定身咒。

刚才那一瞬间的画面，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——光与影的切割，冰冷的姿态，倦怠的神情，以及最后那惊鸿一瞥的、震撼人心的眼睛。

缪斯。

他的脑海里猛地蹦出这个词。

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，双手甚至有些颤抖地，回看着相机里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。

因为匆忙和光线不足，照片的构图并不完美，甚至有些虚焦。

但恰恰是这种仓促和模糊，赋予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氛围感和故事性。

昏黄的光线，斑驳的墙壁，弥漫的烟雾，清瘦孤寂的身影，以及那双抬起时、恰好被镜头捕捉到的、冰冷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……

完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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