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 乖乖当好你的替身
清晨，程汐揉着眼睛走出卧室，看到贺峻霖已经坐在客厅的小餐桌旁，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，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，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，少了平日的凌厉，倒显出几分清爽的少年气——如果忽略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算计的话。
“醒了？”贺峻霖头也没抬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，“厨房有面包和牛奶，自己弄。”
程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。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贺总，居然还会准备早餐？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现成食物。
她走到厨房，倒了杯牛奶，靠着流理台看他：“在忙什么？准备给我的‘投名状’？”
“嗯。”贺峻霖应了一声，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，将电脑转向她，“看看这个。”
程汐凑过去，屏幕上是一份加密文件的部分内容，涉及几条看似重要的资金流向，指向海外几个空壳公司，最终与风正豪名下的一家投资公司有隐秘关联。金额不小，但正如贺峻霖所说，这些证据不足以扳倒风正豪，却能充分证明程汐作为贺峻霖核心助理的“价值”。
“这些东西，足够让风正豪相信，我是带着‘诚意’去投靠的。”程汐快速浏览，心里评估着风险。
“不止。”贺峻霖关掉文件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，目光审视着程汐，“你需要一个更合理的，‘对我彻底失望’的契机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，”贺峻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，眼神淡漠，“他发现我私下在转移所剩无几的资产，准备独自跑路，并且……打算把你推出去，承担所有责任。”
程汐愣住了。这个理由，确实足够狠，也足够真实。能瞬间摧毁任何看似牢固的“感情”，尤其是建立在利益和危难之中的关系。
“你还真是……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啊。”程汐扯了扯嘴角。这样一来，她在风正豪面前控诉他时，才能情真意切，毫无破绽。
“退路？”贺峻霖轻笑，带着自嘲，“从我决定不当那把听话的刀开始，就没有退路了。现在，你是我唯一的……同路人。”他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，却重重砸在程汐心上。
同路人。不是下属，不是替身，不是棋子，而是并肩前行的同伴。
程汐垂下眼睫，喝了一口牛奶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却压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和悸动。她定了定神，再抬头时，脸上已是一片职业化的冷静：“剧本不错。什么时候开始？”
“今天下午。”贺峻霖语气果断，“陈群会‘不小心’让你发现我在处理资产的‘证据’，然后我们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。之后，你会‘负气出走’，联系风正豪的人。他们一定在监视我们，会给你‘创造’机会。”
计划周密，环环相扣。程汐不得不承认，贺峻霖在算计人心和布局方面，确实是个天才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点点头，转身想去拿面包，手腕却被贺峻霖拉住。
他仰头看着她，清晨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细微的阴影。“程汐，”他声音低沉，“风正豪不是贺峻哲，他更老辣，更谨慎，也更……没有底线。在他面前，一丝一毫的失误都可能万劫不复。”
他的担心是真的。程汐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她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，动作有些生硬，带着她一贯的、试图掩饰情绪的别扭：“放心，论演戏和骗人，我可是专业的。别忘了，我骗了你三年，你都没发现。”
贺峻霖闻言，非但没有生气，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，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收紧：“是啊，所以我更担心了。怕你演得太好，连自己都骗过去，真的跟他走了。”
“贺峻霖，”程汐看着他，眼神清亮，“我程汐或许贪财怕死，但有一点，我从不背叛我的‘投资’。在你身上，我下了重注，在你回本盈利之前，我绝不会提前撤资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而且，你答应我的报酬还没给呢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，既像是为了钱，又像是某种承诺。
贺峻霖深深地看着她，仿佛想从她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虚伪，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坦荡的狡黠和坚定。他松开了手，嘴角弯起一个真实的弧度：“好，我等你带着‘利润’回来。”
下午，一切按计划进行。
陈群“无意间”让程汐看到了贺峻霖正在秘密联系海外渠道的聊天记录（当然是精心伪造的）。程汐的“愤怒”和“失望”表现得淋漓尽致，她冲进贺峻霖的书房，争吵声即使隔着门也能隐约听见。
“贺峻霖！你把我当什么？替你挡枪的盾牌吗？利用完了就想一个人跑路？”
“不然呢？程汐，你以为你是什么？乖乖当好你的替身，替我稳住局面，就是你最后的价值！”
“你混蛋！”
“滚！”
程汐红着眼眶，满脸屈辱和愤恨地摔门而出，演技逼真得连隐在暗处的陈群都差点信了。
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，只拿着自己的手机，像个彻底绝望的人，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公寓楼。
果然，在她沿着街道走了不到十分钟，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。车窗降下，露出冯坤那张冷硬的脸。
“程小姐，看起来你需要一个去处。”冯坤的语气没什么温度。
程汐停下脚步，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，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走投无路的仓皇：“冯叔？你……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大少和风先生，都很关心你和小贺总的情况。”冯坤淡淡道，“上车吧，程小姐，风先生想见你。”
程汐犹豫了几秒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车内气氛压抑。程汐靠在车窗上，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，心里却在冷静地分析：风正豪亲自出面，看来贺峻霖这颗棋子，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。或者说，贺峻霖手中的“东西”，让风正豪非常忌惮。
车子最终驶入城西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。环境清幽，戒备森严。
在一间充满中式古典韵味的茶室里，程汐见到了风正豪。他年约五十，身材保持得很好，穿着中式盘扣上衣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，看起来温文儒雅，唯有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，锐利如鹰，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和洞悉一切的深沉。
“程小姐，受惊了。”风正豪微笑着示意她坐下，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，“尝尝，顶级的金骏眉。”
“谢谢风先生。”程汐接过茶杯，手指微微颤抖，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的紧张和不安。
“听说，你和峻霖闹了些不愉快？”风正豪语气温和，像是个关心晚辈的长辈。
程汐的眼圈瞬间又红了，她放下茶杯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风先生，我……我真是瞎了眼！我以为他是真的……没想到他只是在利用我！他准备自己跑路，还把所有的脏水都想泼到我身上！我跟着他三年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，他怎么能这么对我！”她情绪激动地控诉着，将贺峻霖“准备资产转移”和“推她顶罪”的“证据”一一说了出来，细节详实，情绪饱满。
风正豪静静地听着，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，眼神深邃，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。
直到程汐说完，抽泣着低下头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峻霖这孩子，确实被他父亲和大哥惯坏了，做事有些……不择手段。委屈你了，程小姐。”
他话锋一转：“不过，程小姐今天来找我，是希望我为你做主？”
程汐抬起头，眼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：“风先生，我知道我以前是贺峻霖的人，您可能不信我。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！贺峻霖倒了，贺大少也不会放过我。我只想……只想有条活路。”她咬着嘴唇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“我在贺峻霖身边三年，知道很多事情。关于贺宇集团，关于……贺大少，甚至关于……您的一些生意往来。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，只求您能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！”
她适时地抛出了诱饵，并将贺峻霖给她的那份关于资金流向的“投名状”，隐晦地提了出来。
风正豪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，打量了程汐许久。眼前的女孩，漂亮，聪明，懂得审时度势，也确实掌握着一些他感兴趣的信息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对贺峻霖的“恨意”看起来真实不虚。
“程小姐是个聪明人。”风正豪终于露出了一个算是真诚点的笑容，“我风某向来爱惜人才。既然程小姐诚心而来，我自然不会亏待你。以后，你就跟着我吧。”
他答应得如此爽快，反而让程汐心里警铃大作。这老狐狸，绝不可能轻易相信她。
“谢谢风先生！”程汐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，心里却冰冷一片。她知道，自己已经踏入了真正的龙潭虎穴。接下来的每一步，都必须如履薄冰。
风正豪拍了拍手，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了进来。“带程小姐去休息，安排一下她的住处。以后程小姐就是自己人，好好照顾。”
“是，风先生。”
程汐跟着秘书离开茶室，在转身的瞬间，她与风正豪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。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，充满了探究、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杀意。
程汐知道，她的表演才刚刚开始。而贺峻霖，此刻一定在某个地方，等待着她的消息，也在布署着下一步的计划。
这场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的危险游戏，她必须赢。不仅为了贺峻霖许诺的“报酬”，更为了……她那颗在虚假与真实之间，逐渐迷失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