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个故事 古画奇谈3
这时,臭鱼已把藤明月带出了山洞,又奔回来救我们。我和臭鱼想把他抬起来,阿豪死死抓住地上的铁轨不放,只是让臭鱼背上我快走。如果再多耽搁几秒钟,可能三个人谁都跑不出去了。
臭鱼无奈,只好大声哭喊着背起了我往洞外跑去。
我趴在臭鱼背上回头望去,在火车的前灯照耀下,阿豪目送我们即将跑出山洞,似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。
火车丝毫没有减速,“砰”的一声,撞上了阿豪。
我心中像被尖刀狠狠刺中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阿豪死亡的情形和他最后的笑容,如同以超慢速度播放的一帧一帧的电影定格画面一样,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。
永别了,我的朋友,
我祈求上苍多去怜悯那些在黑暗中独自哭泣的灵魂。
呼啸而至的火车撞碎了阿豪,然而此时我和臭鱼还没跑出这条死亡的隧道。
前面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就能出去,脖子后边凉飕飕的,已经能感到身后轰鸣的巨大车头带动气流的冲击。
我脑中一片空白,臭鱼负着我猛地向前一蹿,和我一起滚出了洞口。着地一滚,正是面朝洞内,此时虽然已经出了山洞,却根本来不及向两侧闪避。洞外虽无铁轨,不过以火车的惯性,脱轨冲出的强大冲击力,也足以把我们二人撞成肉泥。
但是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,火车一出山洞就如同消失在空气之中,消失不见的只是离开山洞范围的车体,还没出洞的车身形成一个横截面。里面的乘客、机械清晰可见,一片片在眼前消失。
只见洞内一层层的车体横截面不停地叠压推进,足足过了半分钟,整列火车才消失无踪。然后四周静悄悄的,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。
藤明月一瘸一拐地过来搀扶我们,我迷迷糊糊地问她:“咱们是在地球吗?”
藤明月点点头,哭着说:“你吓糊涂了是吗?”
我又转头去问臭鱼:“阿豪呢?”
臭鱼大放悲声,我这才想起了阿豪惨死的样子,急火攻心,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感觉人中疼痛,睁眼一看自己在先前休息过的民宅之中,臭鱼正掐我的人中,他俩眼睛哭得如同烂桃一般,见我醒了过来才松了一口气,说道:“你再不醒,我就要给你做人工呼吸了。”
我没心思跟他说笑,沉默不语坐着发呆,悲从中来,又恸哭起来。
这一哭感染了藤明月和臭鱼,也跟着一起又哭了半天。
直到哭得筋疲力尽,便各自躺在地上抽泣。
现在毕竟不是难过悲伤的时刻,等大家都平静下来之后,三人商议,准备按照阿豪临摹下来的地图中的两条地道中选一条进去寻找出路。就算是横死在地道里面,也强过活活地困死在村中。
藤明月说:“最好别进那大宅,我连看都不想看那里一眼。”
我指着地图上面画的虚线说道:“那就只有从古墓的地宫下去了,而且这下面道路纵横,好像有几条路和那大宅相通。其实我看从哪儿下去都差不多。”
藤明月坚持不肯进那大宅,说宁可在古墓里被古代僵尸吃掉,也不愿意接近大宅一步,而且自称第六感很灵敏,感觉那里有一具悬在空中的铜棺。
我们又说起在水雾般的晶体中看到那些影像的事儿来,按阿豪临死前所说的只言片语,那种影像似乎是一种死亡的预兆,既然大家都看到了,是不是就说明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?
臭鱼说道:“日他大爷的,我最恨黑猫,我看到的还是只浑身黑毛的大老猫,如果说我命中注定死在它手上,我绝不肯那样死。你们要是看到我即将被猫害死,就提前在我脖子上割一刀,给我来个痛快的。”
我说那也未必,也许只是巧合,你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实体,要说是死亡的预兆,也有些道理可言,但是我看到的是一个旋转的圆圈,那是什么东西?我怎么可能那样死?你们认为我会上吊吗?
于、藤二人一齐摇头,藤明月说:“总之咱们都要小心就是,如果见到那些和影像中相同的事物,就及早避开。”
我对藤明月说道:“古墓中难免会有棺材,我走在最前边,如果看到有悬在空中的铜棺就大喊一声,你听到我喊就赶快往回跑,无论我发生什么事儿,你都不要管。”
藤明月低头不语,迟迟不肯答应。
我现在心中急躁,不想和女人磨蹭,既然计议已定,就按地图上的标记,找到了古墓的墓道进入其中。
墓道每隔不远就有一盏点燃的油灯,光线虽暗,却还算可以见物,不过奇怪的是那里根本没有门儿,也没有任何遮拦,径直下去就是墓主的墓室。
其中也无棺椁,一具人体骨架零散地摆放在室中的一个石台上。骨质中的水分早已挥发尽了,就连骨头都接近腐烂,有些部位已经呈现出了紫红色。看样子,这尸骨似乎还被人为地毁坏过。
尸身旁放着一把长剑、一串念珠,都早已腐朽枯烂,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才成了这样。
我们不敢多看,继续向前,后边是条向下而行的甬道,参照地图,再向前走一段就会到达地图中标出红圈的位置。
斜下而行的甬道不长,随即进入了一处大得超乎想象的洞穴,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。
那洞虽然庞大,但是只有脚下一条碎石砌成的窄道可以通行,窄窄的石道两侧下陷,以下半米全是浓重的黑色雾气,无法看清黑雾中是深潭还是实地,但是可以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不少蠕动着的物体,看得人毛骨悚然。
这石道如同是在黑色湖泊中的一道桥梁,笔直通向前方,连接着巨形洞穴的另一端出口。
我们壮着胆子,走到石桥的中央,忽听走在最后的藤明月低声对我们说道:“咱们后边跟着一只黑猫。”
臭鱼最怕黑猫,不敢回头去看,便叫我转过身去看一眼,然后再把情况告诉他。
我也心中没底,突然出现的黑猫究竟是什么?我太惧怕再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了。
我回过头去,见藤明月正用手指着身后的甬道入口处,示意让我往那边看。
在洞穴墙壁昏暗的灯光中,一只肥肥胖胖的大黑猫正趴在地上。
那黑猫体态臃肿,年纪不小,懒洋洋地在那里用两盏小灯一般的猫眼看着我们仨人,和寻常家养的宠物一样,似乎也不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。
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,它少说也有二十几年的猫龄了,这种岁数在猫的世界里,相当于已过暮年的老人。
我对臭鱼说道:“没什么,一只小胖猫,很乖的样子,它的嘴再大,也咬不动你。”
臭鱼还是不敢看那只黑猫,问道:“你确定它不是什么妖怪变的吗?我怎么感到后边阴飕飕的?”
我说道:“要不要我走回去宰了它?”说完拔出短刀,脸上尽是凶悍之色。
自从阿豪死后,我的心好像也缺少了一部分,突然变得嗜血狠辣,一直想用冷兵器杀些活物发泄心中的痛苦。
臭鱼是个浑人,端的是不知好歹的,见我要替他杀猫,大声称谢:“太好了,我听说猫有九条命,你把它扔到这下面去,日它猫大爷的,看它还能怎么来害本老爷。”
藤明月一把拉住我的手,焦急地说:“千万别,求你们了,你们男人怎么这么残忍?猫咪实在太可怜了。”
我的手被她温暖的手一握,忽然心中一软,紧紧握着刀柄的手也渐渐放松了。
我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算了,老于,它要是真的对你有威胁我再动手不迟。也许你在水晶中看见的是另一只,这只真的不像坏猫。”
臭鱼点点头,说道:“好,就依你们,不过,你一定要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!我绝不想被猫害死。到时候我希望你别手软。”
我心中一片凄凉,说道:“我要是动手杀了你,你小子是痛快了,我下半辈子就别指望睡得着了,咱们不说这些……继续向前走吧!”
石梁狭窄,我担心后面的黑猫对臭鱼不利,于是让臭鱼走在最前面,我和藤明月跟在他身后。
忽然身后的大黑猫“喵喵”地叫了一声,我急忙回头去看。
黑猫就跟在我们身后,它似乎对人类很亲近,希望我们去抱抱它,给它抓抓痒。
我想抬脚把黑猫踢下石梁,但是看到藤明月不忍的神色,稍微愣了一下。
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,黑猫已经跑过了我和藤明月所站立的石梁,一下子蹿到臭鱼脚下。
那黑猫似乎极喜欢臭鱼,不住地在他腿上挨蹭、撒娇。
臭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,脑袋掉了当球踢的大胆性格,这时竟然被只胖胖的肥猫吓得动弹不得,两腿直打哆嗦。
我见黑猫并不伤人,这才放心,笑道:“老于放心,这小猫不会咬人,你看它想让你跟它玩儿呢!”
藤明月也觉得那猫黑亮光滑、圆头圆脑的十分可爱,蹲下去想伸手把它抱起来。
这时臭鱼发了狂一般,双眼瞪得滚圆,抬起脚狠狠踩了一脚,胖猫躲避不及,“喵”的一声惨叫,口吐鲜血,痛得在地上乱滚。
臭鱼不容它再叫,紧接着飞起一脚把黑猫踢下石梁,那猫在半空还未落入石梁下的黑雾之中,就被从黑雾中探出的几只干枯人爪,一把抓住。
我们无不大惊,这下面的黑雾怎么会有人?
只见黑雾中冒出女人的干尸,张着黑洞洞的大口,乱撕乱咬那只黑猫,似乎都是些饿鬼一般,见到什么就吃什么,片刻间就把那可怜的黑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。
这些女人干尸似乎无知无觉,平时潜伏在黑雾之中,只要任何物体掉下去就凭本能去抓住抢来吃了。
更为奇特的是,每具干尸的身体上都有很多香烟粗细的黑洞,缓缓地从里边冒出一缕缕的黑雾,石梁下面这一大片的黑雾就是从她们身上的黑洞中散发出来的。
黑雾弥漫浓重,只是停留在石梁之下半米多的距离,并不向上扩散,其内不知隐藏着多少干尸。
好在那些干尸即使伸长了手臂,也差一段距离够不到石梁,更幸运的是她们没有脑子,不会搭人梯,所以我们在石梁上还算比较安全。
我和藤明月看得发毛,臭鱼却兴高采烈,大声说:“哈哈,你们看,这死猫别说九条命了,再多九百条命也一起被这些干尸吃没了。”
藤明月捂住眼睛不忍去看,我却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,心中不为所动。
没想到,臭鱼太过得意忘形,脚下一滑,从左边掉下石梁。
藤明月吓得不知所措,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。
我慌乱之中伸手一抓,钩到了臭鱼的胳膊,被他下坠的力道一带,险些跟他一起掉下去,我趴在石梁上,我手臂都快要被他坠断了。
也不愧是臭鱼,身体素质超乎常人,腰上一用力,一只手钩住我的胳膊,另一只手已经按住石梁,后背一挺,双臂一撑石梁,就可以跃上来。
忽然臭鱼觉得腿被人抓住,回头一看,从下面黑雾中伸出一只手爪,狠狠抓住了他的大腿,正在拼命地往下拉扯。黑雾中又从远处蜂拥而来无数的干尸,纷纷抓向臭鱼。
那力量大得出奇,我拽不住臭鱼,也被拖得向石梁边上挪了半尺。这时藤明月吓得倒在地上,即使她和我一起拉,也无法和干尸的怪力相对抗。
臭鱼大喊:“老张,快动手,日你大爷的,活儿干得利落些。”
我对藤明月大喊一声:“你抓紧了,千万别撒手。”
话音未落,探出身去,一刀割断了抓住臭鱼大腿上的那只干尸手爪,我原没指望一刀就能割断,只是不能见好友死而不救,豁出性命一拼,没想到干尸的身体已经腐朽,轻轻一割就断。此时,后面的干尸陆续拥了过来,一只尸爪向我抓来,我用刀一挥,就把她砍成了两截。
这时臭鱼腿上得脱,双臂一撑石梁,就跃了上来,与藤明月一起把已经掉下去一半的我拉了起来。
干尸们见没抓到什么东西,又纷纷潜回了黑雾之中,黑雾如水,顷刻间恢复平静,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臭鱼死中得活,心中无比激动,只是对我反反复复地说一句:“日你大爷的……日你大爷的……”
我站起身来,用短刀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脸,严肃地对他说道:“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,你日我行,日我大爷就不行,我最恨别人日我大爷!你再日我大爷,我就阉了你!”
臭鱼傻了,问道:“你不是没大爷吗?”
我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没有也不许你日,你逮谁日谁大爷这习惯很不好。”
我们不敢多作停留,急忙离开了这条狭窄漫长的石梁,我刚才一时充英雄,其实吓得脚也软了,走得很慢,落在了他们二人的后边。
藤明月和臭鱼进了出口,我急忙紧走两步随后想赶上他们,还没进去就听藤明月在里面悲哀地哭了起来,边哭边喊:
“陆——雅——楠!”
我听到哭喊声,忍着腿上的伤痛,赶忙跑进了石梁另一端的出口。谁知,地上正躺着死去多时的陆雅楠。
举头观瞧,这里和前边一间地下洞穴大小相似,与硕大宽广的洞窟相比,人类显得非常渺小。
就在洞窟的右手边,石壁上有个巨大的洞口,足有一幢居民楼的纵面大小。洞口完全被一堵墙砌得严丝合缝。
看样子,这个荒山野洞并没有人居住,又怎会有一堵墙在此?来不及多想,藤明月的哭声将我拉回了现实。
藤明月趴在地上,她这一晚哭得太多,眼泪已经干了,这时却又干哭了起来。我本以为她会吓得晕倒过去,正准备给她再做一遍人工呼吸。
没想到,她竟然站了起来,喃喃自语:“雅楠……你让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啊……求求你……快活过来吧!”
我们相对无言。偌大的空间里只剩藤明月轻轻的抽泣声在回响。这哭声仿佛照应了我们心里的迷茫无措。
看来之前阿豪估计的完全正确,陆雅楠早已遭遇不测了。
自从在药铺中发现陆雅楠失踪以来,我们几乎每走一步,都会碰上恐怖而又不可思议的危机。面对于这些毫无头绪的现象,我才发现自己蠢得可以,完完全全地束手无策,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,这片空白中还用红笔写了两个大字“害怕”。
如果我们的军师阿豪还活着,他也许会想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。
我拿出笔记本看了看地图,发现我们所在的位置,正是地图上醒目的红圈,旁边的注释只有一个字“门”。
我苦苦思索,这“门”究竟是什么意思?是不是就是指被墙封住的巨大洞口。如果是门,那么这扇门又是通往什么地方的“门”?
再查看地图,图中这个红圈周围完全没有标注有任何别的通道,只是孤零零地画在那里。似乎“门”后的情况就连画图的人都不晓得,也或许是里面有不能公之于众的大秘密。
我们所在的山洞中,除了“门”和我们进来的入口,在旁边还画着一条一直延伸到图外的路径。
现在所有的路都行不通,最后剩下的这唯一的一条路,是仅有的一线生机。
我和臭鱼商量了一下,决定赌上三条命,走这最后一步棋。
臭鱼准备背着藤明月走,藤明月揉了揉哭得发红的眼睛,表示自己还可以走,暂时不用别人背,并对我说我腿上的伤比较重,还是让臭鱼去背我好了。
我甚感欣慰,还好今天跟我们在一起的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儿,如果她又哭又闹,受了惊吓就精神崩溃,那我们可就要大伤脑筋了。
不过我也不想输给女人,这时只能硬顶上,继续充好汉了,对他二人说道:“我也不用人背,不就是砸得肿了些嘛,就算是断了一条腿,我来个金鸡独立,一蹦一蹦地跳也比你们跑起来要快。”
我们正准备离开,忽然墙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哀号声,但是那绝不是这个世界中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声音,整个山洞为之一震,墙不停地摇晃,可能随时都会倒塌。
形势万分危急,三人一刻也不敢再作停留,绝对没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想去看那墙后面的事物。
沿着最后的一条通道不停地往深处走去,远远听得那“门”中的巨响已经停止,身后静悄悄的再无别的动静。
我们这才敢站住了脚步,停下来喘口气,然而就在此时,我们同时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情况,三个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。
和地图上完全不同,在我们的面前出现的是三条岔路……
古墓下这条阴森诡秘的地道似乎没有尽头。
地道的岔口处比较平坦干净,三个人面对岔路无奈至极,只能坐下来休息,商量下一步的对策。
我从臭鱼背的包里找出剩下的半盒烟,给臭鱼发了一支,两人一边抽烟,一边发愣。
这三条路口,也许只有一条是生路,其余的两条说不定会有什么作怪的纸人,幽灵一样的列车,就算是没有什么危险,只要孤身一人遇上点儿什么状况,吓也会把人活活吓死。
人生中,随时随地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,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,其实所谓的性格就是对待选择的态度,然而有些选择是没有正确结果的。
现在我们对面的三岔路口,也许就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,如果选错了答案,也许就是最后的选择了。
我的腿疼得越来越厉害,开始觉得没什么,现在看来,很有可能伤到骨头了。我真想干脆放弃算了,既然这三条通道都有未知的危险,还是躺在这里慢慢等死比较好。
不过,一想到藤明月,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,无论如何,搏到尽头吧!
臭鱼对我说道:“日他大爷的,前面是三条路口,咱们又是三个人,这是不是命中注定让咱们三个分开来各走一条?”
藤明月显然是害怕一个人走:“什么命中注定?主动权还是在咱们自己的手里。咱们非要一起走,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。”
臭鱼提议,因为我和藤明月的腿伤了,走路不方便,就先暂时留在原地休息,由臭鱼先分别从三条路各向前探索一段距离。
我坚决不同意让他独自去冒险,但是臭鱼很固执,说如果我们不同意,他也不管,扔下我们自己先往前跑。
我又考虑到藤明月的脚踝无法走太远的路,只得答应了臭鱼的要求,嘱咐他快去快回,万一遇到什么危险,千万不要逞能,赶紧往回跑。
臭鱼走后,我坐在路边靠着墙壁休息,腿上的伤痛不停地刺激着大脑,再加上体力的透支,使人想要昏睡过去。
在这里睡觉实在太危险,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,我决定跟藤明月谈谈。
我问道:“那件事情…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藤明月正在想着心事,听我这么说就好奇地问道:“啊,我考虑什么?”
我给她做了点儿提示:“一百万日元怎么样?你还没答复我呢!”
藤明月哭笑不得:“你粘上毛可能比猴还精,这一变成日元,马上就除以八了。我不要钱,我想嫁个会唱歌的人,你先唱首歌让我听听,这个考试合格了咱们再谈接下来的问题。”
我心里没底,我根本不会唱歌,还有那么一点点五音不全,但是为了娶媳妇儿,只能豁出去了,想起来当初臭鱼经常唱的一首酸曲,于是厚着脸皮放声唱了几句。
藤明月赶紧打断了我的抒情歌曲,笑道:“你可千万别再唱了,别把鬼招来。”
我也觉得脸上发烧,唱得自己都觉得难听,还好地道里面光线昏暗,没让她看出来,要不然没脸做人了。
藤明月说:“回去得给你办个补习班,好好学学怎么唱歌。”
我一听她这么说,觉得这事有门儿,心想: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,我先占点儿便宜再说,伸手一搂藤明月的腰,就要亲她一下。
藤明月用手推住我:“刚还一本正经的,怎么马上就开始耍流氓了?”
我怒道:“不是你在一直给我暗示吗?怎么我倒成流氓了?你也太不讲理了。”
藤明月都快气哭了:“谁给你暗示了?”
我说道:“不是暗示你干吗总拉我手、抱我腿,还要回去给我办补习班!都办上补习班了,还不算暗示?”
藤明月说:“你这理论在哪儿也说不过去。我对你印象不坏,不过你不能再耍流氓了,要不然我就算你刚才的音乐考试不及格。”
我讨个没趣,心里暗暗骂着。不过她最后一句话颇值得人回味啊,及格了?
我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,朦胧间觉得身上发冷,一阵阵的阴风吹过来。
藤明月竟然主动投怀送抱,靠在我身上。
我都来不及睁眼,就先一把搂住,没想到她竟然更进一步,主动来吻我。
但是她嘴唇接触我的一瞬间,我猛然感到她的嘴怎么变得这么冷?那简直就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森森的恶寒。
我睁开眼睛,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,悲伤怨恨的潮水无止无尽地从我对面向我涌来,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,和外边那大宅中的一般不二。
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,狠狠推开“藤明月”,低声喝问:“你究竟是谁?”
黑暗中,对方一言不发,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,仍然觉得从她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,有如两把匕首,插进我的心脏,不停地搅动,无边的黑暗从心中的伤口冲了进来。
身体好似被沉重的悲伤所压迫,一动也不能动。
只要再被她看这么一两分钟,我就会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了。还好求生的欲望强烈,暂时抵挡住了黑暗的冲击波。
稍微缓得这么一缓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把心中的黑暗驱散,紧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,在大腿上前后一擦,点燃了zippo,我要看一看对方究竟是谁,藤明月到哪儿去了。
不料,zippo的火焰刚刚出现,就被一股阴风吹灭。
我硬着头皮,再一次摩擦zippo的火石,火焰又被阴风吹灭,我头皮发麻,一千多元钱的美国原装限定版精工工艺,独特的防风的燃料zippo在这里只不过和一根小小的火柴差不多。
反复数次之后,干脆连火都打不着了。
我对面的“藤明月”,仍然一动不动地在黑暗中注视着我,没有任何的攻击行为,也许她想要把我活活吓死。
想到这里,我不惧反怒,太可恶了,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样被吓死更耻辱的死法了。
我正在咒骂,忽地手电灯光一闪,我看得清楚,在我对面,近在咫尺的距离,面对面站着的不是藤明月,而是一个“女人”。
她穿着一身长裙。最醒目的,是她脖子上系着的一条红色的丝巾,白衣如雪,丝巾鲜红,再加上如黑瀑般的长发,三色分明。而她的周身……萦绕着浓重的黑雾。
我随即想到了,藤明月在水晶中看到的启示,阿豪看到了隧道中的火车灯,结果死在了里面。藤明月看到的启示是红色丝巾和悬在空中的铜棺,会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遭到不测了?
不过臭鱼看到了黑猫,他为什么能把黑猫杀死,自己毫发无伤?难道那启示,不代表死亡?
我思绪混乱,竟然忘了害怕,突然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,阵阵哀号从远处传来,好像那个“门”中的怪物又开始嚎叫,想破墙而出。
这时我觉得腰间一紧,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夹在腋下,原来是臭鱼探路回来,用手电一照,见情况危急,于是来不及多想,把我大头朝下,夹起来就跑。在颠簸起伏中,我用力仰起头,去看那个白色的身影,她还停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,身上的黑雾正逐渐消散在空气中。
臭鱼倒夹着我,一路狂奔,我感觉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,地势转而向上,越奔越高,黑暗中凭直觉判断方位,似乎是有条路,通向“门”所在的山洞上方。
大山洞中传来的呼号声也逐渐减弱。终于又归于平静。
最后终于停在一个石门前,臭鱼这一番又是用力过猛,坐在地上喘气,从包里拿出水壶,几口就喝个精光,方能开口说话:“日你大爷的,刚才真危险,我再晚回去半分钟,你的小命就没了。”
我问臭鱼:“这是什么地方?藤明月呢?”
臭鱼说:“我也不清楚,那三条路我走了两条,都是死路,好像刚挖了一半,我还没来得及看最左边的通道,就听见后边有令人寒毛倒竖的惨叫声,我放心不下你们,赶回来看,见到情况紧急,就抱着你从一直没走过的左侧地道逃命,藤明月在哪儿我没看见。还好这条最后的地道不是死路,绕了一个大弯后就逐渐向上,现在咱们的位置大约是在之前大山洞的上方。这有个石门,咱们歇歇就进去。”
我心中明白藤明月多半已不在了,就算暂时没死,她脚上有伤,在这个如同迷宫般诡异的山洞中,恐怕也无法生存。但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,暗地里期盼着她能侥幸活下来。
臭鱼倒在地上抽烟喘息,恢复体力,我坐在一旁,想起阿豪和藤明月,心如刀绞,暗暗痛恨自己对朋友的死无能为力。
忽然发觉在石门里有滴水的声音传出,这滴水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,我们刚才逃得慌忙,没有留意,现在在这寂静的地道中,这声音格外地清晰。
臭鱼也感觉到了,爬起身来,和我一起用力推开了石门。那石门也不甚厚重,而且开合的次数多了,磨出好大的缝隙,稍微一用力就应声而开。
我往里面看了第一眼,心中就是一片冰凉,只有一个念头:“罢了,藤明月必死无疑了。”
石门中是个不太大的石屋,大约一百平方米,高四米有余,对面另有一扇石门似乎是出口。中间吊着一个琉璃盏,中间燃烧着不知是什么的燃料,配合四壁上的八盏封灯,把屋中照得灯火通明。
屋中别无他物,在中央的位置上,八个造型古朴雄浑的苍然铜人像,都有真人大小,聚拢成一圈,皆呈跪姿,共同抬着一具造型奇特的铜制棺椁。
那铜棺和铜人,都长了绿色的铜斑,看来少说也有千年历史。棺下有个小孔,从中一滴一滴地流出鲜血,血刚好滴在地面上的一个玉石凹孔之中,那凹孔深不见底,不知通向何处。
这铜棺多半就是藤明月所见到的死亡启示中的影像,不过不管她是生是死,我都务必要亲眼看到。于是和臭鱼二人打开了铜棺的盖子。
我们见了里面的景象,都眼前一黑,险些晕倒,实在是太惨了。
藤明月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摆在棺中,棺底有数十枚精钢尖刺,其工艺之复杂精巧,在现代社会也极其罕见。
我强忍悲痛,想把藤明月的尸体从棺中抬出来,臭鱼拦住我说道:“你还记得那黑雾中的东西吗?”
经他这么一说,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那条石梁上惊心动魄的经历,那些东西,身上有很多窟窿,从里面不停地冒出一缕缕的黑雾,那景象……
没错,那些窟窿就是在这里被钢刺扎的。
想到此处,我不由得从骨髓里感到寒冷,全身都在颤抖,究竟是谁如此残忍?
我拔出刀来,双眼血红,恶狠狠地挥刀在空中劈刺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:“报仇。”
此时,反倒是臭鱼比较冷静,劝我道:“要是金甲纸人那种怪物,咱们自是不必怕它,可是它是鬼魂,有形无质,咱们怎么杀它?”
我忽然想起一事,说道:“有了,你还记得在藏书楼里,看到驴头山人所记载的捉鬼术吗?有生米就行,可惜咱们没来得及多看几条,不过这就足够了,村子里的米都发霉了,咱们先想办法回药铺取米,然后再回来收拾这死鬼!”
臭鱼大喜:“太好了,本老爷手都痒了,今天一直受他们欺负,日他大爷的不曾发市,既然知道了它们的弱点,如果还不能给阿豪、藤明月他们报仇,我誓不为人!”
眼泪已经流得太多,复仇的火焰压倒心中的苦痛,人如果有了目标,也就有了行动的方向,我们打定主意,今天就算把自己的命搭上,也要给捎上几个未知的敌人垫背。
后面唯一的一条路,被那穿白衣的亡灵封锁,我们眼前唯一可以走的是对面的石门,不管怎么样,先从石门出去,再见机行事,找路径返回药铺取米。
最后的门打开了,前面又有什么危险等待着我和臭鱼?
幽暗的地道曲折而漫长,像是被命运之手所指引,我们终于来到了尽头。
最后的一段地道越走越窄,仅仅可以容一个人通过,如果身材稍微高了一些,就必须弯着腰前进。
在尽头,有一段很矮的木梯,爬上去就是出口。那个出口被一块木板盖住,我用手一推没有推动,换臭鱼上去,使出蛮力,硬生生地把那木板推破,发现是在一张大床的下面。
我们前后脚地爬出来,一看四周,二人尽皆喜出望外。
原来所处的位置,正是药铺后地道中的石室床下,初次来时比较匆忙,没有发现床下别有洞天。
臭鱼发起飙来说道:“阿豪这个烂好人,要依了我早把这屋里的骨灰罐子砸得粉碎了。我看这地方根本就没好人,一个个都该千刀万剐!”
我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,不等臭鱼出手,拿起摆在桌上的小骨灰坛,狠狠地砸碎在墙上。
随着骨灰坛的破碎,从中生出一股青烟,化作一个小男孩儿,哇哇大哭。
我们现在手中无米,不敢跟那小鬼放对,二人一齐呐喊,破门而出,从外边的地道跑向药铺。
等跑到药铺厨房的时候,二人已是汗流浃背、气喘如牛了,我发现腿上的伤也不疼了,想必是因为心中太过于激动,精神已经凌驾于肉体之上了。
那小鬼哇哇大哭着,随后跟进了厨房,臭鱼一脚踢开米缸上的盖子,两手轮流抓了大米猛向小鬼抛撒。
这招果然有奇效,米粒一击中小鬼的身体,就出现了一个白洞,那小孩疼得又哭又叫,转身要逃。
我眼都红了,岂能容它逃走,用衣服兜住一大把米,在小鬼周围画了一个米圈。
我哈哈狂笑,对臭鱼说道:“老于,别太急了,慢慢折磨这小崽子,今天先拿他祭一祭咱们的朋友。”
臭鱼见困住了小鬼,也不再大把地撒米,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用米粒投他。小鬼倒在地上,口吐黑水,形状越来越虚,眼看就要魂飞魄散。
就在此时,厨房门口一个老迈的声音叫道:“二位壮士,快快住手,且听老朽说一言。”
我回头一看,说话的正是药铺掌柜陈老。
我大骂:“你这老猪狗,最是可恨,老于,别跟他废话,抄家伙上!”
臭鱼打得兴起,本就不想说话,抄起一大把米向陈老撒去。
没想到,打在他身上之后,竟然全无反应。
陈老忙说:“二位爷,二位好汉,老朽是人,不是鬼怪,且住手容老朽解释,之后是杀是留悉听尊便。”
我见事情奇怪,但是仍不放心,我为防陈老动手发难,把短刀拔了出来,恐吓他道:“老杂毛,要是敢轻举妄动,我先给你来个三刀六洞。”
陈老看了看他孙子,说道:“二位爷,能不能先放过我孙子,他虽然是鬼,却没做过什么坏事,我再不救他,他就要魂飞魄散了。”
臭鱼说道:“你先把今天晚上的事说明白了,说清楚了则罢,说不清楚,别说你孙子,老爷我让你这老儿也一起魂飞魄散!”
陈老无奈,只有先行解释。
于是他讲了这雨夜之中的第五个故事……
第五个故事门
隋末唐初,天下出了一位奇人,不知其来历姓氏,只因生就一副异相,容貌丑陋无比,破袍无履,脱略行迹,其头骨形状似驴,故自号驴头山人。
只因其德高望重,世人不敢直呼驴头,皆称其为山人,或曰绿仙,以避忌讳。也有传闻绿仙乃当世一位剑仙胯下骑乘的青驴所化,然而这些传说不足为凭。
绿仙有无字天书三卷,修仙悟道,游历神州大地,可以呼风唤雨、驱神役鬼,到处降妖除魔,仙名播于天下。
贞观八年某日,绿仙参道于青石洞,弟子禀报有一贵人求见。绿仙将客迎进道观相见,来者乃海内第一名将李靖。
李靖辅佐唐王,南征北战,却又为何得闲到此?
宾主叙礼已毕,说明来意,这才引出一场除魔大战,有分教:欲做降妖除魔事,需请通天彻地人。
原来李靖率军迎击吐谷浑,在积石山一场恶战,杀得敌军尸横遍野,一举击溃其主力,并击杀吐谷浑可汗。
剩余残敌退入一条山谷,唐军分精兵五千,绕至谷后,主力则在前,形成前后夹击之势。
鼓声大起,唐军主力蔽野而至,从正面攻入山谷,然而出乎意料,竟然未遇任何抵抗,谷中的敌军全部不知去向。
派出红旗探马去联络山谷后面夹击的五千唐军。结果连出六骑,尽皆有去无回。
主帅大惊,要知道,当时大唐帝国的军队,横扫中原、平定四方,就连当世军事实力最强的突厥都被唐军打得落花流水,连颉利可汗都被生擒。
这剩下的几千吐谷浑残兵败将如何能够在眼皮子底下逃脱?那五千精锐竟然会被这些不堪一击的吐谷浑溃兵消灭得一个不剩?
谷后是一片平野,无遮无拦,敌人不可能逃得如此无影无踪。李靖亲自率众搜索,没找到敌军及失踪的唐军,却在山谷后面的谷口处的一个大坑中,找到一条奇怪的“虫子”。
这虫有成年牛马大小,其外皮坚硬似铁,水火不能侵,全身火红,之所以说它是虫,因为它虽然体态巨大,但是长得恰似寻常的毛虫一样,只是无头无嘴,趴在地上全身一起一伏的样子似乎是在酣睡,用刀剑戳之,它毫无反应。
李靖大奇,见这巨虫奇形怪状,便准备带回去献给太宗皇帝。吐谷浑残余兵马虽然未能全灭,又折了五千精锐,但是仍然堪称大胜,隧班师还朝。
途中行至一处郡县,大军扎营,当地太守宴请军中将佐,李靖率各部将领进城赴宴。
宴散之后回到营地,众将本已大醉,此时全被吓得酒意全无,数万军兵驻扎的大营,凭空消失了,就连马匹帐篷、刀枪器械,包括营地后面的一座土山,也都无影无踪。
在原地上只有一个大得吓人的大坑,直径足有十余里,圆整光滑,就像是把西瓜切成两半,用勺子把瓜心一下子挖掉那样。
巨坑的中心有一条大虫子正在睡觉。李靖明白了,自己的军队,都让这虫子给吃了。
如果此害不除,让它这么吃下去,早晚有一天,大唐的江山子民都要变成它肚中的粪便。
然而此虫水火刀剑皆不能伤,如何杀掉,委实困难,最后只好求助于青石山紫烟观的绿仙。
绿仙见此事重大,自然不肯推辞,遍阅典籍,终于查出了这条巨虫的来历。
夫宇宙者,天地四方为宇,古往今来为宙,宇是空间,宙是时间,宇宙就是由时间和空间所组成的。在一个宇宙之外又有无穷数量的其余宇宙存在,其中的缝隙,则全部是一片虚无混乱的混沌存在。
在太古神话时代,本没有现在咱们所在的宇宙天地,只有一片混沌,有个巨人盘古睡于混沌之中,梦醒后开天辟地,力尽而死,血液化成了江河湖海,身体化为了大地山脉,他的灵魂不灭这才又有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位古神诞生于天地之间,其后又有女娲氏造人。
然而在混沌中诞生盘古氏之前,有一条以时间与空间为食的虫子,爬进了诞生盘古氏的这片混沌之中,产了几枚虫卵,随后不知去向。
这虽是神话传说,也许天地的形成并非如此,但是这几枚比上古神话中的众神还要早无数年就诞生的虫卵,却真有其物。
在古印度的经文中记载,此虫名为“波比琉坂”,译成中文,意思就是“门”。
《约翰默示录》第六章:他从门中而来,骑乘着九个头的狮子,手中利剑指向天空,表示对神的蔑视。
“门”的卵存在于世界之中,慢慢地孵化了亿万年,虫卵在古印度曾经出现过两枚,被燃灯古佛以无边佛法并大慈悲力铲除,让其不能卵化为虫。
门
在原地上只有一个大得吓人的大坑,直径足有十余里,圆整光滑,就像是把西瓜切成两半,用勺子把瓜心一下子挖掉那样。巨坑的中心有一只大虫子正在睡觉。
因为这种虫太可怕了,“门”孵化为虫之后,平时一直睡觉,在睡眠中偶尔会吃掉附近的小块儿空间,每隔十几二十年就会醒来,直到把所在的世界全部吃成黑洞,才爬向混沌之中去产卵,然后继续吞噬下一个宇宙。“门”就是依靠吞食能量为生。
宇宙,本身就是一种能量,空间的稳定能量造就了时间,时间是一种动态能量,不停前进的时间又提供动力维持着空间的稳定,这就是所谓的阴与阳、静与动。
李靖所抓到的“门”就是一条刚从卵中孵化出来的幼虫,也是天下唯一的一条虫体,很不幸,这倒霉事儿被卫国公和绿仙遇到了,他们面对的是一道想都没想过的大难题。
虽然说世间万事万物,都离不开阴阳两极,比如有夜晚,就有白天;有男人,就有女人。但是这种阴阳在某种程度上是不相等的能量,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平衡,比如咱们所在的世界,就是以阳这种能量为主。
所有的食物链的最末端,都是依靠光合作用的植物。这就说明在咱们的世界中阳在明,阴在暗;阳为主,阴为辅。
“门”的口中,也就是门后,并不是它的肚子,而是连接另一个宇宙的通道,所以称其为“门”是十分合适的。
而在“门”后的异界,不同于咱们的世界,是一个阴为主导能量的时空。即使是燃灯古佛、太古众神复出,恐怕对那个异界的认知程度也为零。
绿仙请卫国公李靖先回长安,自己驾起一片七彩祥云,将“门”放在半空,以防它在梦中继续伤人,随即闭关参详对策。
三日后,绿仙带同门下弟子及各弟子家眷,离开了青石山紫烟观,择一僻静无人烟的山谷聚众而居,这个地方,四面环山,被森林环绕,与世隔绝。
绿仙决定以自己的元神进入“门”的口中,拼上自己的元神散灭,争取和“门”同归于尽,以在“门”苏醒之前,拯救天下苍生的性命。
但是自己法力虽高,进入“门”中能否成功消灭它,实在难预料。于是安排下种种后招,命令门人从此不可出谷,只在此间隐居,其后历任族长,都要以铲除“门”害为首要重任。
随即造一巨坟,将“门”封印在墓室下的一个巨大山洞中,自己则在墓室中坐化。元神进入了“门”中。
因为绿仙是修行成仙的金身,元神虽已不在,肉身数百年不朽,直至民国年间,才逐渐腐烂。门人怕有朝一日师傅回来没有肉身,就未将其尸骨入棺装殓,一直摆在墓室的石床上。
然而绿仙金身进入“门”,一直没有动静,“门”安安静静地睡觉,直到二十几年之后的一天夜晚,天地变色,时空扭曲,“门”死了。
绿仙门人无不大喜,跪拜先师遗体,祝贺降“门”成功。
但是,事情往往都会向人们期望相反的方向发展,“门”虽然死了,它的亡灵却苏醒了过来,而且比有肉体的虫身更加狂暴,也更有破坏性。
好在,第二任族长,也是才智卓绝之士,也准备以元神出壳的形式去镇住“门”的亡魂,但是他的修为远不及绿仙,能镇住多久,没有任何把握。
第二任族长凭借超凡的才智,想出了一个无奈之举,他命门人弟子,在他死后,立即从门中选出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立为圣女,从小在她身上刺上咒文,族中职位最高的长老作为她的师傅,让她住在全村最大的宅院里。督导其背诵百万字的咒文,并教授舍生取义,拯救天下众生的意义。
圣女从小到大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,潜心修炼,只等“门”的亡灵出现异动,就进行“放神”仪式。
因为圣女的法力还不足以使元神出窍,而死后灵魂也会失去很多法力,所以必须进行“放神”仪式,这种仪式就是把圣女活着装入铜棺,用刻有咒文的钢刺慢慢放血,灵魂随着献血流入下面的“门”中,使其灵魂能安抚“门”的哀伤,每次可以维持十几或者二十几年不等。每个圣女死后,肉身也不会腐烂,被钢刺刺在身上的窟窿,会有黑雾冒出,没人理解,为什么会有黑雾出现,可能是因她们的痛苦而产生的。
圣女的遗体如同丧尸,无知无觉,只懂得饥饿。但是族中人不忍将这些“丧尸”焚毁,就把它们扔在墓室后面第一间山洞的石梁下面。
大唐天子后来得知此事,心中不忍,于是为圣女立石像、石碑,以表彰其德行。
此后千年易过,族人遵从绿仙遗训,无不以谋划关“门”之策为毕生大任,然而在想出对策之前,就要不停地把无辜圣女的灵魂填进“门”的亡灵中。
直到公元1980年出现了一场大的劫难,在这最后一次仪式中,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,在深夜两点“门”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震动,谁也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,最后一位圣女的亡魂又从“门”中爬了出来,带着强烈的执念前来复仇,族中会法术者虽众多,但是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谁也拿她没有办法。
一夜之间,她把全村老少男女、鸡鸭猪狗全扔进了“门”中。
得以幸免的只有两条生命,一条是她生前养的黑猫,另一条就是她的爷爷陈老,其实还有她的弟弟,也就是陈老的孙子,不过,虽然他姐姐没杀他,但是他目睹了这一切,被活活吓死了。
陈老因为有事外出得以幸免,回来后圣女的心境似乎已经平和了一些,她把自己关在大宅中,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陈老也学过很多祖传的法术,在经楼中翻阅历代前辈留下的笔记,找到了一个应急的法子。
因为“门”后的异界,是一种以阴为主导能量的时空,所以不能让它沾染阳气,因为异性磁场相互吸引,比如阳光、不修行的男人这一类的事物,只会让“门”更加活跃。为了让“门”平静,只能用相斥的阴来压制它。
陈老首先在村子周围布置了一个结界,不分日夜,不停地下雨。
另外他还使用祖传之术烧制砖块,砌了一堵极阴的墙,封堵“门”的活动,但是这也不外乎是饮鸩止渴之计。
为了保证这世上的平安,陈老便一直守护着这座无人村,监视着“门”的动静。有时,会有好事之徒闯入这深山,不是贪图新鲜探险作乐,就是犯了事儿妄图躲藏。陈老族中祖传有一样异宝——孽石。用孽石可以照凡人因果,以及人类本性的丑恶,如果照出一片黑气的,便是身负重罪的作奸犯科之人。陈老唯恐这等人在深山老林中无所顾忌,更显凶恶,对守村一事造成威胁,便干脆以异术召来巨兽取了他们的性命。
“门”的活跃越来越频繁猛烈,由于受到异界的侵蚀,在村子周围出现了一个时空扭曲的旋涡,时空的扭曲范围是整个村庄,每天晚上两点,时间都会停止运行,短则十几个小时,长达数百个小时。而最强烈的时间、空间扭曲的地点是村子的边缘一圈很窄的地带。
举个例子来讲,阿豪死亡的山洞就是个时空的乱流,所以会在本来没有铁轨的山洞中遇到火车,如果在时空的乱流中死亡,灵魂则会进入“门”嘴中的异界。
我不知道门是否真的存在于世间,这种传说在中国并不多见。
据说在中国的邻邦印度,一衣带水的日本,远隔万里的欧洲、德国、英国,都确实有拜“门”教派的存在。
不同教派对“门”的称呼不同,解释也各不相同。印度宗教中认为: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神灵的梦境,神的梦醒来之时,就是世界的末日。而神与神之间不同的梦境,会有联系。在梦的间隙有一种吞噬梦境的虫子,也就是波比琉坂。日本的宗教认为:门是通往黄泉的通道,黄泉者,地狱也。这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一种解释。欧洲的宗教则认为:门是让撒旦回到现实世界的通道,有朝一日,撒旦会重新回来统治世界。美国的科学家指出:各种宗教中所提到的门,应该是一种异次元通道,连接着不同的宇宙。
这些宗教无一例外地进行杀人祭祀活动,文化背景不同,方式也各异。祭祀——披着神圣外衣的血腥行为。在古印度婆罗门教中,为了不让梵天的梦境受到干扰,教中会派七名僧侣进行苦行修业,十六年之后,他们回到寺院,选出最杰出的一个苦行僧,用高僧的血肉和佛法祭祀,这种方式就称为“放神”,意为释放元神。放神仪式可以平息“门”的震动长达十六年。仪式之后,新选出的七名苦行僧,出门旅行修业。欧洲方面,则同故事中描述的形式差不多。
这个村子里的人,都是绿仙后裔,他们对门的压制,在千年以来牺牲了无数名圣女。
至于那件唯一能判断人性善恶的宝器,是一面称为孽石的水晶,传说它是由神怜悯人类的眼泪所化。
每个人的对灵力的感应程度不同,在镜中看到的启示详细程度也不相同。心灵阴暗的人,会在镜中发散出黑暗的气息,生命力顽强的人会出现光芒,这种有光芒的人只占万分之一。
臭鱼等四个人所看到的影像,并不是死亡,而是因果的启示。不过孽石在1980年大灾祸的时候遭到破坏,看到的信息并不完整。而且即使是完整的信息,也无法避免命运的安排。就如爱因斯坦所言——时间是线性的,每一部分都早已安排好了,也许你还有很特殊的机会,可以做时光旅行,去看那些早已发生和未发生过的事情,但你只能看,而不能也没有可能去改变那些事。
然而每个人从孽石中看到的内容都不相同,包含的信息也各异,其内都暗含禅机,只能自行参悟。
除了陆雅楠之外,其余四人并非奸恶之徒,陆雅楠究竟哪里邪恶,无从得知,因为她已经死了。
陈老想等两点之后,想办法放四个人出去,可是就在此时“门”发生了强烈的震动,墙随时可能会塌,于是陈老就去墓中查看。
没想到这四个人一通折腾,搞得天翻地覆,连眠经楼都被一把火烧了,历代先人的笔记经卷全部付之一炬,不过这也是运数使然,并不是个别人的责任。
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,阿豪、藤明月死掉了,阿豪是因为误入了时空的乱流,陈老不知道藤明月是怎么死的,有可能是圣女的恶灵所为。另外还活着的两个人,也在孽石中看到了“果”,这种启示,在死亡即将来临之际才能见到,不过也未必是死亡,总之是路走到了尽头的人和没有未来的人才能看到。更不幸的是“门”随时会开启,族中的人都死得精光,再没有人可以平息“门”的哀伤了。
村中虽然还有一位圣女,不过她的心里满是放不下的执念,她的灵魂即使进入“门”,也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我和臭鱼听得一片茫然,事情太过复杂,凭我们俩的大脑,暂时还理解不了。
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,陈老应该不是坏人。
于是我们就让陈老去救治他的孙子,我对刚才的所作所为,感到十分的惭愧、十分的抱歉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我想问问陈老,我和臭鱼能做些什么,我们既然命中注定今晚难免一死,是不是可以死得有点儿价值?
陈老摇头说道:“二位爷虽然命硬,终究是凡人,对‘门’无能为力,咱们现在谁都没有办法,只能坐下来等死了,想不到这世界的最后时刻就在今夜。”
忽然厨房的门被打开,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裙的身影,和我在墓中所见的不同,她身上的黑雾已经消失了,面容憔悴,而且我感到她已经没有了那股强烈的执念,也没有那种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死、想哭的哀伤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镜止水般的平静。
她的脸上盖着一块丝巾,只露出似水的双眼,开口说道:“这个世界虽然充满悲哀与残酷,不过并没有走到尽头,还有唯一的一次机会。”
接下来,圣女的亡灵讲述了第六个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