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9章 权馨,你好小气
    扫视了一圈屋内,周阮从床底下抽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,指尖抚过盒角刻着的“阮”字时,蓦地一滞。
    那是母亲亲手刻下的,里面藏着一叠泛黄信件和一张手写的房产赠与书的证件。
    她缓缓摩挲着纸页边缘,目光静若深潭。
    当年母亲瞒着所有人办妥了手续,只为保全她最后的栖身之地。
    窗外风声渐紧,屋内尘埃浮动,仿佛时光从未走远。
    除了这些,还有一个叠放整齐的千纸鹤。
    上面有字,字迹有些稚嫩的纸条,上面写着:“凭此纸条,可许一个心愿。”
    落款,是馨。
    周阮怔住,指尖微微发颤。
    那是她过十岁生日时,权馨给她的生日礼物。
   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好,权馨扎着羊角辫,咧着嘴把纸条塞进她手心。
    “阿阮,许愿不一定真的能兑现,但我希望你永远开心。”
    风掀动纸页,似一声幽叹。
    周阮将千纸鹤攥紧,指尖发白。
    永不再开心也没关系,只要那些欠她的,一件件,都还回来就好。
    只是权馨,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    可越是恨,她就愈发怀念以前和权馨的种种。
    为什么人心,这么游移不定啊?
    她闭上眼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    儿时与权馨在槐树下数星星的画面,清晰得像未愈合的伤口般刺痛。
    那时的月光是暖的,连心跳都裹着蜜色。
    可如今,只剩冷风穿堂而过。
    她缓缓松开手,千纸鹤已被汗水浸得发软,折痕深处,还凝着一抹褪不去的蜡粉色。
    那是她们曾共用的蜡笔颜色。
    周阮低声自语:“权馨,你还记得吗?我们说过要一起走很远的路。”
    可才短短十几年,权馨,就不要她了。
    如今她站在空荡的屋子里,指尖抚过纸鹤翅膀的褶皱,仿佛还能触到当年那份天真。
    月光从窗棂斜洒进来,映得那抹粉红微微发亮。
    她忽然笑了,眼底却泛着湿意。
    一起走很远的路?
    权馨,你早已转身离去,留我独自跋涉在这段被背叛撕裂的长途中。
    你为什么,就不能再陪陪我呢?
    不就是一个方天宇吗?
    你让给我又怎么了?
    权馨,你好小气。
    那纸鹤终究没飞起来,像她们未及兑现的诺言,坠在岁月的灰烬里结成痂。
   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,雨点砸落如注。
    她将千纸鹤贴身收好,目光落在房产证上那枚模糊的红章。
    那枚红章早已褪色,却仍如血痕般刺目。
    她知道,手续合法,可有的人心好像不信法律。
    但她历来不得人心,只管谁来侵占她的利益,那就去死!
    .........
    “天宇,阿阮回来了。
    下班来我家,我们好好喝一杯。”
    听筒里,传来了权国栋愉悦飞扬的声音。
    方天宇皱眉。
    “她回来了?
    怎么回来的?”
    “还能怎么回来?当然是堂堂正正回来的!”
    权国栋笑着,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。
    他的阿阮,就是厉害。
    方天宇沉默片刻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电话边缘。
    堂堂正正回来?
    他心里却泛起一丝疑虑。
    周阮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,为了达成目的,她可以不择手段。
    当初她离开兰市,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权馨好,舍不得权馨在乡下受苦。
    只有他知道,周阮去靠山村的目的,没这么简单。
    权馨手里有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头。
    可不知为何,周阮就是想要它。
    小石头没拿到手,反被权馨收拾得遍体鳞伤,狼狈至极。
    没想到现在,她竟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回来了。
    这背后,怕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。
    “天宇,你跟阿阮以前关系那么好,她回来了,你该高兴才是啊。”
    权国栋见方天宇沉默,以为他在犹豫,连忙劝说道。
    周阮回来,最开心的,便是权国栋。
    他心中的白月光,终于回来了。
    方天宇苦笑一声,他和周阮,曾经确实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。
    可自从权馨离开后,他们就渐行渐远了。
    他猜不透周阮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,更不敢想她回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波。
    “权大哥,我知道了。
    下班后,我会过去的。”
    方天宇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    他想知道,周阮这次回来,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    挂断电话后,方天宇站在窗前,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    他和周阮,曾经也是有过美好回忆的,可那些回忆,如今却变得遥不可及。
    就像那年河堤上被风揉碎的蒲公英,看似飘摇无依,实则落地生根,在无人察觉处悄然重塑了原野的轮廓。
    他深知周阮从不做无利之事,她此次归来,绝非只为故人重逢。
    下班后,方天宇来到了权国栋家。
    刚进门,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。
    权国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,还拿出了他爸珍藏多年的好酒。
    “天宇啊,来,今天咱们不醉不归。”
    权国栋笑着给方天宇倒了一杯酒。
    方天宇接过酒杯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    他时不时地看向门口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。
    终于,在饭菜快要上齐的时候,门被推开了。
    周阮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,款款走了进来。
    她瘦了,脸色也极其不好看。
    可那双眼睛,仍如往昔般澄澈,却同时流转着脆弱与算计的微光。
    “阿阮,你来了啊。快,坐这边。”
    权国栋连忙起身,把周阮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。
    周阮微笑着和权国栋打了声招呼,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方天宇身上。
   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    “天宇哥,好久不见。”
    周阮轻声开口,嗓音里裹着一缕几乎不可见的颤音。
    方天宇看着周阮,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。
    他站在原地,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,一时竟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个曾经熟知过,如今却陌生得仿佛隔了层雾的女人。
    “是啊,好久不见。”
    方天宇最终还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    他的声音低沉而干涩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,每一个字都带着几分艰难。
    她怎么会回来?
    她又在乡下使了什么手段?
    权馨呢?
    为什么回城的不是权馨?
    他一直相见的,都是权馨。
    可权馨离他那么远,越来越远,就像是权馨是踩进云端的仙子,而他,只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,渺小,肮脏,阴暗,羞于窥见权馨的容颜。
    相思相望不相亲,天为谁春?
    他想,他一定是疯了。